1. 《浮生物語》主要講的是什麼
千百年前,她曾是愛上了水神的小小樹妖,在經歷過與水神幻滅的悲情愛戀後,她獨自活到現世,變成了「不停」甜品店的老闆娘。她會泡一種叫做浮生的茶,她店鋪里會來很多奇怪的客人。每個客人都會喝到她的茶,給她說一個自己的故事,那是妖怪們盪氣回腸的愛恨情仇——俊美的貓妖少年愛上一條魚、視覺系的美艷狐狸守護著讖花、黃金獅子仰天長嘯拯救愛人,夜蝶武士背負離奇身世誅殺妖魔……每個光臨甜品店的客人身上都有故事。如同浮生茶一般,有著百轉千回後的苦澀與甘甜?樹妖老闆娘是聽故事的人。而她自己也是在人生中淡然尋覓的人她的生命有子淼、九厥、敖熾、胖子、瘦子……最終,他們將走向何方?
2. 浮生物語的結局是什麼
浮生物語的結局是十二顆青珀眼全部找到,老闆娘在中億萬大獎時生了一對龍鳳胎,男的叫漿糊,女的叫未知。
佛祖入滅之際,身邊四方各有裟欏雙樹一株,俱是一枯一榮。東方雙樹意為「常與無常」,南方雙樹意為「樂與無樂」,西方雙樹意為「我與無我」,北方雙樹意為「凈與無凈。」
由此而知,所謂裟欏雙樹,其實就是代表著宇宙萬物的循環往復,從榮到枯,又從枯到榮,好比生死,每天都有人死去,但每天都有人誕生,人類的文化與歷史,也是這樣,從衰到盛,從盛到衰,興旺與滅亡輪番交替,代代相延,永不止息。
(2)浮生物語未知多少歲擴展閱讀:
《浮生物語》故事簡介:
千百年前,她曾是愛上了水神的小小樹妖,在經歷過與水神幻滅的悲情愛戀後,她獨自活到現世,變成了「不停」甜品店的老闆娘。她會泡一種叫做浮生的茶,她店鋪里會來很多奇怪的客人。
每個客人都會喝到她的茶,給她說一個自己的故事,那是妖怪們盪氣回腸的愛恨情仇——俊美的貓妖少年愛上一條魚、視覺系的美艷狐狸守護著讖花、黃金獅子仰天長嘯拯救愛人,夜蝶武士背負離奇身世誅殺妖魔……每個光臨甜品店的客人身上都有故事。
如同浮生茶一般,有著百轉千回後的苦澀與甘甜?樹妖老闆娘是聽故事的人。而她自己也是在人生中淡然尋覓的人她的生命有子淼、九厥、敖熾、胖子、瘦子等,最終,他們將走向未知的何方。
《浮生物語》是2009年12月始登載於雜志《漫客·小說繪》上的古風動漫幻想作品,於2010年11月出版第一本實體圖書。
作者是青春小說作家裟欏雙樹,現已出版9冊(包含《浮生物語前傳·浮瓏》與《浮生物語前傳·浮瓏》全新修訂版),作品講述了發生在樹妖裟欏和龍子敖熾這對歡喜冤家身上的故事。
3. 求浮生物語各章簡介
《長生》 阿遼 天界的銀杏子,是梁宇棟配製長生引最重要的一位葯引。很善良,只會記住快樂的女孩。因為忘言咒的關系30多歲了還不識字。答應梁宇棟要幸福的活下去。 梁宇棟 王安石所種的一顆銀杏樹,後來修煉成精。收養阿遼的目的是要用阿遼做長生引,但被阿遼的善良打動,要她答應他幸福地活下去,自己被天雷劈了渣都不剩。 末白 本來是死貓一隻,因為梁宇棟的妖氣修煉成精,梁宇棟是否長生也關繫到她的壽命。對阿遼一直冷冰冰,是為了以後吃她時候不會心痛。但最後還是被阿遼善良打動,為了保護梁宇棟和阿遼使用「血煞之術」犧牲,臨死前對阿遼露出唯一一次微笑。《魚愛》 圖圖 一條很傻很天真的忘形魚,本來居住在西溟之海。吃一條忘形魚可以讓修為低淺的小妖下可入冥界上可闖天宮,取之至寶如入無人之境。幾千年前被姜子牙用直鉤釣了出來,因為當時問了一句「吃一條魚能建立一個國家么?」被放。後來遇到滄瞳凱,因為很愛很愛他,及時每天晚上都被追殺,始終對滄不離不棄。最後因為玄的內丹奄奄一息,被放回大海。 滄瞳凱 貓妖之王的後裔,一旦過了十七歲,午夜之後就會化身為貓,嗜血成性(狂汗,這貓不會跟狼人沾點親吧),尤其對魚類(圖圖)毫不留情。本身也是非常可憐的,因為家人總是不在身邊,甚至過生日的時候,回來的只是鈔票。真正需要的是親人的噓寒問暖,真心相待。哪怕只是放學後餐桌上的一次閑聊,或者是一聲小心感冒的叮囑。 玄 本來是野貓,被滄瞳凱的父親所救,並修煉成正統的貓妖。答應成為滄瞳凱的保鏢和玩伴。很愛圖圖,每天晚上保護圖圖不受貓變的滄瞳凱以及群妖追殺。後來因為內丹給了滄瞳凱,使之再不會貓變,而變回原形。現在在樹妖的甜品店裡抓老鼠。 《獵獅》 浮生物語 獵獅百里未步 為了使岑凱文逃脫族人的獵殺,化身成獅,為愛赴死 岑凱文 未步及姐姐未晴所愛之人,是為一頭黃金獅人,世代為百里家族獵殺《狐守》 狐狸(阿透) 為迎月山山神。為讓唐小花失去讖花轉世之力,散失全部功力。 唐小花(不語) 為轉世讖花。一語成讖,能看見人的壽命,不能說謊。如說謊,便會落下血肉。說出的話,神也無法改變。 阿透的師父 迎月山前任山神,阿透等師兄弟的救命恩人。其實是為了他們的內丹救兒子性命。被不語發現死在不語手下。 《夜蝶》 浮生物語 夜蝶枯月 賞金殺手,夜蝶,因被靳飛羽和落葉所做的事感動,用盡自己幾乎所有元氣解救了月城的妖怪,最後變回蝴蝶本體。 靳飛羽 枯月所接任務目標,雪蝶,為了解救皇室公主落葉而放棄了自己孩子默,後在月城保護那裡的妖怪們 落葉 皇室公主,喜歡靳飛羽,想方設法把「太陽和月亮」放進畫里。 默 靳飛羽的女兒,因當年父親拋棄自己和母親懷恨在心,後僱傭枯月殺靳飛羽,後被枯月強行帶入月城。 《靈犀》 浮生物語 靈犀北堂墾 江湖人稱玉面鬼王,是丁小錯最愛之人。因為丁小錯一時鬧情緒,亂改人類姻緣對葉霓裳產生「情愫」,但這是「紅線」強加於他的。 丁小錯 為靈犀,因亂改人類姻緣被月老遣下凡。因自己的相貌,造成北堂墾死亡,被月老封印記憶。送給九厥「照顧」。九百年後,因九厥借的朱雀燈再度重回九百年前(被樹妖稱為「丁小錯穿越門事件」),救下北堂墾。後與北堂墾隱居。 《無相》 浮生物語 無相陸阿藏 本為鼠妖,因厭惡自己練成無相。又為破壞肖恩的「對撞機」變回本相,捨去不死之身。 灰兔 陸阿藏的僱主。因肖恩曾經救過自己,又加上欽佩肖恩才智,所以實為肖恩部下,無論如何也不願傷害他。 肖恩 智力超群之人,出生後因海王星導致面目盡毀,父母皆因他而死。決心要報復當年的十個富豪,創造新的世界,成為神。《骨石》 顧七七 是一個骨妖,堅信自己能找到真正願意接受她這副骨架的人,天性善良,愛上阿生,最後和阿生一起被樹妖裟欏封印在迎月山上,於樹妖所救。 阿生 是冥界的一塊被封印的妖石,只要被他看到就會被石化,因為太想要看一眼自己喜歡的人而石化了她,所以才被石化,愛上顧七七,最後和顧七七一起被樹妖裟欏封印,於樹妖所救。 顧無名 顧七七的哥哥。 鍾小魁 鍾氏後代,只有他能殺掉阿生,天性活潑,不願殺人。 《九厥》 九厥 湖藍色頭發,帥哥一枚,本體是一隻酒爵。在三界中有不一般強大的人氣和交際面。心地善良,雖表面毒舌。樹妖老友,為尋當年因救自己而元神毀滅的的大力金神而來到凡間。 李淮 本名李准,唐高宗年間的頤和公主,實際上則是大力金神的一半的元神。後征戰而死。 蘇秋池 長安小霸王,大力金神的一半的元神。與李淮(李准)一起征戰而死。
4. 浮生物語孫思邈真的活了一千多歲嗎
這是假的,葯王孫思邈並沒有活1000歲,應為是文學作品和民間傳說的渲染與捏造。歷史上一般認為此人是公元541到682年在世。
5. 《浮生物語》內容
《長生》
阿遼 天界的銀杏子,是梁宇棟配製長生引最重要的一位葯引。很善良,只會記住快樂的女孩。因為忘言咒的關系30多歲了還不識字。答應梁宇棟要幸福的活下去。 梁宇棟 王安石所種的一顆銀杏樹,後來修煉成精。收養阿遼的目的是要用阿遼做長生引,但被阿遼的善良打動,要她答應他幸福地活下去,自己被天雷劈了渣都不剩。 末白 本來是死貓一隻,埋在梁棟宇的真身底下,因為梁宇棟的妖氣修煉成精,梁宇棟是否長生也關繫到她的壽命。對阿遼一直冷冰冰,是為了以後吃她時候不會心痛。但最後還是被阿遼善良打動,為了保護梁宇棟和阿遼使用「血煞之術」犧牲,臨死前對阿遼露出唯一一次微笑。
《魚愛》
圖圖 一條很傻很天真的忘形魚,本來居住在西溟之海。吃一條忘形魚可以讓修為低淺的小妖下可入冥界上可闖天宮,取之至寶如入無人之境。幾千年前被姜子牙用直鉤釣了出來,因為當時問了一句「吃一條魚能建立一個國家么?」被放。後來遇到滄瞳凱,因為很愛很愛他,即使每天晚上都被追殺,始終對滄不離不棄。最後因為玄的內丹奄奄一息,被放回大海。 滄瞳凱 貓妖之王的後裔,一旦過了十七歲,午夜之後就會化身為貓,嗜血成性(狂汗,這貓不會跟狼人沾點親吧),尤其對魚類(圖圖)毫不留情。本身也是非常可憐的,因為家人總是不在身邊,甚至過生日的時候,回來的只是鈔票。真正需要的是親人的噓寒問暖,真心相待。哪怕只是放學後餐桌上的一次閑聊,或者是一聲小心感冒的叮囑。 玄 本來是野貓,被滄瞳凱的父親所救,並修煉成正統的貓妖。答應成為滄瞳凱的保鏢和玩伴。很愛圖圖,每天晚上保護圖圖不受貓變的滄瞳凱以及群妖追殺。後來因為內丹給了滄瞳凱,使之再不會貓變,而變回原形。現在在樹妖的甜品店裡抓老鼠。
《獵獅》
浮生物語 獵獅
百里未步 為了使岑凱文逃脫族人的獵殺,化身成獅,為愛赴死 岑凱文 未步及姐姐未晴所愛之人,是為一頭黃金獅人,世代為百里家族獵殺
《狐守》
狐狸(阿透) 為迎月山山神。為讓唐小花失去讖花轉世之力,散失全部功力。 唐小花(不語) 為轉世讖花。一語成讖,能看見人的壽命,不能說謊。如說謊,便會落下血肉。說出的話,神也無法改變。 阿透的師父 迎月山前任山神,阿透等師兄弟的救命恩人。其實是為了他們的內丹救兒子性命。被不語發現死在不語手下。
《夜蝶》
浮生物語 夜蝶
枯月 賞金殺手,夜蝶,因被靳飛羽和落葉所做的事感動,用盡自己幾乎所有元氣解救了月城的妖怪,最後變回蝴蝶本體。 靳飛羽 枯月所接任務目標,雪蝶,為了解救皇室公主落葉而放棄了自己孩子默,後在月城保護那裡的妖怪們 落葉 皇室公主,喜歡靳飛羽,想方設法把「太陽和月亮」放進畫里。 默 靳飛羽的女兒,因當年父親拋棄自己和母親懷恨在心,後僱傭枯月殺靳飛羽,後被枯月強行帶入月城。
《靈犀》
浮生物語 靈犀
北堂墾 江湖人稱玉面鬼王,是丁小錯最愛之人。因為丁小錯一時鬧情緒,亂改人類姻緣對葉霓裳產生「情愫」,但這是「紅線」強加於他的。 丁小錯 為靈犀,因亂改人類姻緣被月老遣下凡。因自己的相貌,造成北堂墾死亡,被月老封印記憶。送給九厥「照顧」。九百年後,因九厥借的朱雀燈再度重回九百年前(被樹妖稱為「丁小錯穿越門事件」),救下北堂墾。後與北堂墾隱居。
《無相》
浮生物語 無相
陸阿藏 本為鼠妖,因厭惡自己練成無相。又為破壞肖恩的「對撞機」變回本相,捨去不死之身。 灰兔 陸阿藏的僱主。因肖恩曾經救過自己,又加上欽佩肖恩才智,所以實為肖恩部下,無論如何也不願傷害他。 肖恩 智力超群之人,出生後因海王星導致面目盡毀,父母皆因他而死。決心要報復當年的十個富豪,創造新的世界,成為神。
《骨石》
顧七七 是一個骨妖,堅信自己能找到真正願意接受她這副骨架的人,天性善良,愛上阿生,最後和阿生一起被樹妖裟欏封印在迎月山上,於樹妖所救。 阿生 是冥界的一塊被封印的妖石,只要被他看到就會被石化,因為太想要看一眼自己喜歡的人而石化了她,所以才被石化,愛上顧七七,最後和顧七七一起被樹妖裟欏封印,於樹妖所救。 顧無名 顧七七的哥哥。 鍾小魁 鍾氏後代,只有他能殺掉阿生,天性活潑,不願殺人。 《九厥》 九厥 湖藍色頭發,帥哥一枚,本體是一隻酒爵。在三界中有不一般強大的人氣和交際面。心地善良,雖表面毒舌。樹妖老友,為尋當年因救自己而元神毀滅的的大力金神而來到凡間。 李淮 本名李准,唐高宗年間的頤和公主,實際上則是大力金神的一半的元神。後征戰而死。 蘇秋池 長安小霸王,大力金神的一半的元神。與李淮(李准)一起征戰而死。 《暮聲》 暮 裟欏的同鄉加同類,奪走了裟欏的一切,愛慕自己的主人敖爍,最後本該於敖爍一起死去卻被裟欏救下。 《敖熾》 敖爍 敖熾的雙胞胎哥哥,當年被敖熾親手殺死後,魂無所依,救下了阿努比斯的手下,又代替了阿努比斯,心理變態,一心想把人類滅絕。 《龍樹》 敖熾 敖爍的雙胞胎弟弟,曾經被裟欏稱為孽龍,因生性貪玩與裟欏結下了不解之緣,後代替子淼照顧裟欏,又因為時間之輪的守護者需要代換而離開了裟欏,最終如願以償的成為了裟欏的老公。
6. 求 《浮生物語》裟欏雙樹
長生
楔子
「我對找人沒有興趣。」我難得勤快地擦拭一整排的玻璃櫥櫃,玲瓏剔透的糖果與糕點在裡面擺出可愛的POSE,誘人犯罪。
身後那個女人,三十左右的年紀,圓臉圓眼,眉目若畫,一身精緻。她要了一杯綠茶一份提拉米蘇,已在藤椅里坐了一個鍾頭,目的只有一個——要我幫她找個人,男人。
「我開的是甜品店,不是私人偵探所。」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拒絕她了,報紙疊的帽子扣在我頭上,很滑稽。
「我知道你不是人類。」女人深棕色的眸子里,是抓到救命稻草的渴望,「也知道你的規矩。」
她從精美的手提包里摸出一包黑布卷裹的東西,沉沉地擺在桌上,黑布打開,金光耀眼。
「再多十倍也不成。」我坐到她對面,把一堆閃亮尤物推回她面前,「最近我很忙。只有聽你講完一個故事的時間。別的,無能為力。」
女人眼裡的光,如燭熄滅。
五月初夏,陽光微灼。一條名不見經傳的小街,青石鋪成的路托著灰白的牆,碧綠的爬山虎長得欣欣向榮,飛鳥掠過,三兩行人。末端的小院,據說是明清時的建築,後院有棵孱弱的銀杏,樹下一叢梔子花,正值初放,幽香暗浮。半年前,我只看了此地一眼,便買下了它,開了這家甜品店。店名有點怪,叫——不停。
女人的話沒錯。我不是人類。
我是一隻樹妖,生於漫天飛雪的十二月,歷世千年,四方游盪。從來沒有一處地方,能長久停下我的腳步。
我喜歡金子,但對甜品沒有興趣,怕胖。只因我雇來的兩個幫工只會做甜品,他們欺騙我的感情,應聘時說什麼都會做,特級廚師,天花亂墜。總之,我開川菜館的夢想終折戟於一家甜品店。
「我只對聽故事有興趣。」茶香繚繞,我伸個懶腰,窗外夕陽淺淡。慵懶神情無非向女人昭告:有話便說,無話請走。
「聽完這個故事,不知你會不會改變主意?」女人啜了一口碧綠的茶水,微微皺了一下眉。
我知道那茶葉泡出來的水很苦,對每一位並非沖著甜品而來的特殊客人,我都建議他們點這種茶。
這茶葉,叫「浮生」。
女人放下雪白的骨瓷茶杯,輕輕吸了口氣……
1.
阿遼不識字。她一連念了七年小學,從七歲到十四歲,還是不識字。除了自己的名字。
教過她的老師都很挫敗,連班裡那個總流著憨憨口水的小光頭都能歪歪扭扭默寫「床前明月光」,阿遼卻不行,今天教她的字,翌日便忘得一干二凈。
除了不識字之外,阿遼總歸是個中規中矩的學生,學校沒有開除她的理由。今年,是她第二個六年級,跟往昔的學弟學妹成了同窗。
老師們沒有誰喜歡她,同學中的嘲笑也從未少過,上了七年學還是個文盲,不是腦殘是什麼。可阿遼毫不在意,總是笑臉迎人、滿目陽光,燦爛如鮮活的向日葵。
於是,她又多了個「缺心眼」的評價。
對阿遼來說,最愜意的時光,就是放學之後,背靠著銀杏樹的樹干,吃著豆沙冰,眺望遠方。
她喜歡這里的一草一木,一隻飛鳥甚至一隻螞蟻,連這棵銀杏樹都是有趣而可愛的,還有一隻叫不出名的鳥兒,白脊黑翼,停在蔥蘢的枝椏之間,婉轉鳴唱。她喜歡靠著樹干打盹,背後那股堅實的支撐力帶來說不出的安穩,清脆的鳥鳴,給予她另一種恬淡的幸福。
不過,愜意也要付出代價。阿遼常常一覺醒來,發現自行車不翼而飛,迄今已經丟了十幾輛了吧。
也許別人比我更需要它。阿遼每次都這么跟自己說,然後花一個半鍾頭,從麥田裡的小路漫步而上,穿過一小片銀杏樹林,樂呵呵地回到小山坡上的家。
這座小鎮,遍種銀杏,每年的初秋,阿遼都會看到街頭巷尾有人拿著長長的竹竿,用各種誇張的姿勢從銀杏的樹冠上捅下許多圓滾滾的果子,他們說那是白果,又叫銀杏子,有營養還能治病,拿回家燉雞湯是上上之選。
一周前的傍晚,阿遼放學經過,一個一身黑布褂子的白發老頭,站在她每天都要經過的銀杏樹下仰望樹冠,風霜成皺的臉孔上,是說不出的愁苦。
「大限……」老者搖頭,喃喃。
「老爺爺,有什麼我能幫你么?」阿遼走上前。
老者回頭一看,皺紋頓時舒展開來:「阿遼。」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常看到你從樹下經過。」老者和善地摸著阿遼的頭,「不過,以後就看不到嘍。」
阿遼奇怪地看著他:「為什麼我沒看到你呢?」
「你看到了啊。」老者笑著,慈愛地擦去阿遼嘴角的豆沙冰,「每天放學不按時回家,總要吃豆沙冰,再靠著樹干打個盹才肯走。」
阿遼不好意思地撓著頭嘿嘿笑。
「活著真好啊。」老者的手慢慢垂下,看著阿遼的眼睛,流露著羨慕。
「那就繼續活著啊!」阿遼不明白這有什麼可羨慕可感慨的。
老者搖搖頭:「我病了,活不了多久了。」
「啊?」阿遼一驚,「那老爺爺你趕緊上醫院呀!」她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麼,指著銀杏樹道,「吃那個白果還是銀杏子,我聽好多人都說那是能治百病的!好像再等一個月就能結果了!」
「銀杏子?」老者略是一怔,喃喃,「倒是真對大劫有幫助,可那不是誰都能吃到的呀……」
「滿街都是啊。」阿遼急急說,「到時候我幫你把它們打下來,你拿回去熬雞湯……」
「哈哈,傻丫頭喲。」老者恢復常色,笑道,「不早了,快回家吧。」說罷,在她背上輕輕一推。
阿遼覺得自己身子一輕,竟「飄」出去了好幾步遠,待她回頭再看時,銀杏樹下已是空無一人。
2.
當晚,小鎮上落了一場冰雹,罕見的大,彈珠樣的冰塊密集落下,花間草叢,大地屋頂,瘡痍一片。
翌日清晨,阿遼上學時,在銀杏樹下看到一隻死去的鳥,白脊黑翼,翅膀僵直地鋪展開,至死都保持著飛翔的姿態。
阿遼莫名地難過。在樹下挖了個坑,埋了它。
從那之後,阿遼再沒聽到銀杏樹上傳來的動人鳴唱。她在樹下的夢,少了一個溫暖的聲音。
而且,她再也沒有看到那個黑衣白發的老者。
這天,天氣異常差,烏雲遮日,悶熱難耐。
阿遼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銀杏林時,身後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似有人悄悄尾隨。
阿遼回頭,背後空空,哪有人影。
繼續走,銀杏樹林里偶爾拂過一陣稀罕的微風,樹葉在頂上唰唰輕響。背後那奇怪的感覺仍在。
喵!!!
一聲銳利的貓叫自林中驚乍而起,阿遼猛回頭,暗光樹影之中,一道白光自空中直撲地面,繼而一陣狂風,卷裹了泥土石塊,猛撲到阿遼身上,迷了她的眼睛。那股強大的力量,硬是將她朝後推開了數十米遠,雙腳在地上劃出長長的痕跡。
站在林外,望著這片再熟悉不過的樹林,阿遼突然有了某種不安,甚至畏懼。在那片飛沙走石的林間,看不到光線,辨不明聲音,只有危險。
阿遼飛快地跑回了家。
「又跟誰打架了?」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扎一條圍裙,把一盆熱騰騰的湯小心放到屋子中間的八仙桌上,再擺幾盤精緻的小菜圍繞在湯盆四周。
阿遼站在門口,局促地搓著手,馬尾辮散了,嘴角一塊淤青,紅色校服上污痕道道,上衣的扣子已經失蹤大半,僅剩的也搖搖欲墜。
「隔壁班的兩個男生找一年級的小孩借錢,那小孩嚇得直發抖。」阿遼慢慢蹭到桌子邊,眼饞地看著一桌飯菜。
只要一踏進這個家門,只要一回到他身邊,阿遼所有的不安都會消失。
「有其他人看見么?」男人扶了扶眼鏡,問。
阿遼吐了吐舌頭,「就在學校後門的小路中間,鬼影都沒一個。」
「那就好。打架斗毆會被開除的。他們等這機會很久了。」男人鬆了口氣,「先吃飯還是先上葯?」
「吃飯!!」阿遼歡呼,又道,「對了,今天回家的時候好奇怪,好像有人在跟蹤我。路過銀杏林的時候,我被一陣怪風給推開了。林子里還有奇怪的動靜。我沒敢細看,跑了。」
「哦。知道了。快吃飯。」
阿遼有家,但是沒有父母。
身邊這個男人,高高瘦瘦,喜怒無形,長相清俊,名字普通——梁宇棟。
她管他叫師父。
一聲師父,有名無實。十一年時光,梁宇棟除了照顧阿遼的飲食起居之外,沒有教授她任何東西。
他會制葯,從遠遠的山中採回葯草,或曬干或烘焙,無數個月明星稀的夜裡,院子最西邊的房裡總傳出陣陣搗葯的聲音。
阿遼曾偷偷從窗縫朝西屋裡窺望,鵝黃的燈光下,梁宇棟專注地舉著小勺,從黝黑的葯罐里舀出一勺粉末,放進手中白若皓雪的細瓷瓶,輕輕搖晃。邊搖晃,邊看著擺在手邊的一本線裝冊子,古舊得像枯葉一樣脆弱。
阿遼以為他是全神貫注的,可每當她想看得更仔細些時,總有一股風沙從窗沿里吹進她眼裡。到她強睜開揉得通紅的雙眼時,梁宇棟已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邊,擰著她的耳朵把吐舌頭的她押回房間。
這樣的情景一年總要發生個好幾次。那本古舊的冊子,是阿遼除了豆沙冰之外最感興趣的東西。
她偷看過,可她看不懂。冊子里的字密密麻麻,小螞蟻一樣昂首挺胸地嘲笑她,其中有一頁,被翻得快要爛掉。
在許多個月色清朗的夏夜,或者紅梅映雪的清晨,梁宇棟坐在院落里的石桌前,自斟自飲。微醺之際,他總是沐著月色或是疏雪,輕聲頌吟。
「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湲。
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
路過的山風掀動他整潔的衣裳,掃落幾片花瓣,沾染在他烏黑的發間。每到這時,阿遼會兔子一樣蹦到他身邊,站在石凳上,嘻嘻笑著把花瓣從他頭上拿下。
「玩風雅玩夠沒有?不用吃飯啊!」美好的氣氛常被一個女高音打斷。
一身華麗白衣的末白,端著一盆青菜,冷若冰霜地走到他們面前,把盆子朝阿遼面前重重一放:「死丫頭,洗菜去!」
「遵命!末白姐姐。」阿遼一吐舌頭,端起盆子就跑。
「你脾氣好差。」梁宇棟聳聳肩。
末白狠狠剜他一眼,看著跑開的阿遼,冷冷說:「我沒你那麼多感情,我最討厭感情用事。」
該怎麼解釋末白這個女人呢?梁宇棟是阿遼記憶中第一個見到的男人,末白則是她見到並能記住的第一個女人。
他們三個,同一屋檐下。
末白極漂亮,媚眼入骨,風情萬種。最愛打扮,每天都穿不同款式的衣裳,但顏色總是萬年不變的白。她不是梁宇棟的妻子,也不是他的親人,好像也不是朋友,她整天只是罵罵咧咧地承擔下大部分家務,有時出遠門幫梁宇棟采葯,其他時間一律失蹤。
從小到大,阿遼從來沒見末白對她笑過,對她除了大吼「把臟衣服脫下來!」、「滾回來睡覺!」之類的話語之外,就是白眼加無視。
阿遼知道末白最愛吃魚,有一次末白生病吃不下東西,她偷偷跑到山後那條河裡給她抓最新鮮的魚,差點失足掉下去淹死。等她把熬好的魚湯端到末白床前時,被她一巴掌打翻在地,讓她滾遠一點。
對這種變態巫婆VS純小綿羊的相處方式,阿遼不生氣,只是奇怪。左思右想很久,都想不出有什麼地方得罪了末白。難道是末白覺得自己長得太難看了?
雖然有點困惑,可阿遼還是不生氣,她根本沒有「生氣」或者「記恨」這些概念。
末白跟梁宇棟一樣,依然是她身邊最重要的人。
把涼涼的葯膏抹到阿遼的傷口,梁宇棟搖頭道:「跟你說過N次,做人要低調。跟人打架,打壞了怎麼辦?」
「我又不是瓷杯子,哪那麼容易壞呀。」阿遼疼得呲牙咧嘴,「輕點,輕點。」
他停止了手裡的動作。
「於我,你就只有這一個。」他略略怔忪地看著阿遼,很快恢復常色,起身拿上葯箱朝裡屋走,「廚房裡還有湯,自己去盛。」
師父最近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呢。
阿遼看著他的背影,小心揉著嘴角。
3.
梁宇棟第一次見到阿遼的時候,阿遼只有三歲多。
當他把厚厚一疊鈔票扔到油漬骯臟的木桌上,兩道貪婪的視線充足了電似地閃亮著。女人乾裂的嘴唇抖動著,小聲說:「沒想到山裡撿來一個丫頭,居然有人肯花錢買。」說完即刻換了副臉色,興高采烈地朝廚房喊了一聲:「丫頭,趕緊出來。」
這一天,十二月的尾巴,山裡下著大雪。
出現在門口的小姑娘,三四歲的模樣,一件袖口跟領口都開線了的舊薄毛衣裹著瘦小的身軀,一盆剛剛煮好的土豆端在手裡,烏溜溜的大眼睛在遍布著黑灰的小圓臉上靈動閃爍。
「爸爸。」她一溜小跑到男人身邊,歡快地仰起頭,把土豆遞到他面前,「你看,這次沒有煮糊掉呢。」
男人不耐煩地把碗奪過來放到一邊,把她拎到窗前,朝年輕男子面前一推:「拿去,你的了。」說完,他對小姑娘一瞪眼,道:「以後他就是你爸,跟他走。」
他交出去的不是一個人,只是件買賣自由的貨。
「爸爸媽媽他們很高興呢。真好。」站在歪歪扭扭的籬笆門前,小姑娘回頭看看曾經的「家」,忽閃著一對大眼睛,臉上沒有哀傷沒有憤怒沒有害怕,只有笑容,美好得像一朵悄悄開放的野花。
梁宇棟看著這個小丫頭,從他牽著她的手把她領出家門起,就像一隻乖順的小貓,沒有任何排斥,由著他把自己帶往一個完全未知的方向。
「你都不問我要帶你去哪裡么?」他問她。
「不問。」她仰起小臉,擦著凍出來的鼻涕,嘻嘻一笑,「你又不會吃了我。」
他搖頭,蹲下身,抽出手絹細心擦著她臟臟的鼻子,笑道:「果真像白紙一樣干凈。」
積雪在院子里鋪了薄薄一層,外面那棵高大的銀杏樹緊挨著院牆,這樣的天寒地凍,冷風料峭,這樹上卻層層疊疊地生著翠綠的銀杏葉,片片都鮮嫩得能掐出水來。
白雪綠葉,反常的搭配煥發著盎然生機。
梁宇棟望了這棵樹一眼,牽著他的小丫頭轉身離開。蜿蜒的山路上,一大一小兩對腳印,朝前延伸……
簡陋的鄉間旅社裡,梁宇棟收拾著臟亂的床鋪,皺眉道:「明天就到家了。今晚將就一夜,早點睡吧。」他回頭看著左顧右盼的她,「阿遼,聽到沒有?」
「這里……」她跑到梁宇棟身邊,高興地拉住他的手,「這里的房子好漂亮呀!」說著,一縱身撲到床上,在散發著淡淡霉味的棉被上滾來滾去,拍手直笑:「好軟好舒服!」
「你以前都沒有睡過這樣的床?」梁宇棟坐在床沿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興奮得滿臉通紅的小孩。
「我的房子里沒有床,爸爸媽媽那兒才有。但是我有很多稻草哦!而且我一直都跟小嘟睡呢。靠著小嘟可暖和了。」她抱著枕頭,小臉緊緊貼在上面,「不知道小嘟吃飯了沒有。」
「小嘟是誰?」
「幫爸爸媽媽看院子的狗狗啊,雪一樣白的毛,個兒可大了,可總不長肉,瘦瘦的。」
「哦,這樣的啊。」
梁宇棟把她的身子放正,拉過被子給她蓋上:「睡吧。今晚不會冷的。」
「嗯!」紅蘋果一樣的小臉,哧溜一下縮進被窩,只露出一雙流動甜甜笑意的眼睛,「今天,好高興。」說著,她又冒出半個腦袋,認真問:「以後還能看到爸爸媽媽么?」
「他們會過得很好。」他摸摸她的頭,「遇到你這樣的女兒,是他們幾世修來的福氣。」
「哈,真好!」她心滿意足地縮進被子,安心睡去,「你也早點睡哦,師父。」
說著,她又把腦袋鑽出來,朝梁宇棟甜甜一笑:「師父,你真好!」
「嗯。」梁宇棟不自然地笑了笑。
來時的路上,他做了兩件事。一是在路過一片遼闊田野的時候,隨口給了她一個名字,二是明確了兩人今後的關系。他不喜歡叫她丫頭,更不喜歡她管自己叫爸爸。
深夜,刀一樣的山風從破損的窗戶里嗚嗚灌入,大山裡的冬天,濕冷能鑽進骨髓。梁宇棟坐在床上,借著油燈的微光看書,泛黃的冊子,比那布滿塵土的燈盞還要舊。阿遼緊挨在他身邊,睡得像小豬一樣熟,手指憨憨地放在嘴裡。
合上冊子,看著身邊這個小人兒,他木然的臉孔在搖曳的燈光下,籠上深邃的沉鬱。
一陣強風灌入,吹滅了油燈。
梁宇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揉揉鼻子,苦笑。原來自己已經虛弱到這個程度了,飛天遁地,指木成宅,已是當年舊事,如今,竟連一場小小的嚴寒都無法抵禦。
縱是已修成人形的銀杏樹妖又如何,有千年道行又如何,大劫將近時,也不過一具苟延殘喘的皮囊罷了。
逃得過,便是長生,逃不過,就是末路。
這就是妖怪命定的軌跡。
黑暗裡,他身邊傳來的呼吸聲均勻而安謐,阿遼的笑臉跟歡呼,在他心中時而明朗,時而模糊……
晨曦初露時,梁宇棟在一身暖和中睜開了眼。身上不知何時蓋上了被子,雖然有股怪味,但它實實在在替他擋去了寒意。阿遼身上只勉強蓋著被子的一角,在他身旁蜷成了一團,一隻小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依然睡得呼嚕呼嚕,口水直流。
梁宇棟正搖頭把被子給她蓋好時,阿遼動了動,醒了。
「看來以後要用膠水把你粘上,你才會好好睡覺不踢被子。」梁宇棟嗔怪著瞪她一眼。
阿遼揉著眼睛坐起來,說:「我沒有踢被子啊!」
「那被子怎麼跑我身上來了。」
「半夜我聽到你在咳嗽呢,所以給你蓋被子呀。」阿遼老實地回答,「不是踢的。」
他略一怔,問:「把被子給我,你自己不冷么?」
「冷,但是我不咳嗽呀。」阿遼嘟起嘴道,「以前小嘟也咳嗽,還發抖,我只要拿稻草厚厚鋪在它身上,再抱著它,它很快就好了哦!」
「我又不是小嘟。」他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可你在我身邊啊。」阿遼歪著頭,認真地掰著指頭道,「不想你生病。你生病了就會不高興,你不高興阿遼也不高興。阿遼想爸爸媽媽還有小嘟,還有師父,身邊的所有人都高興呢!」
「傻孩子。」他摸摸她的頭,嘴角的笑容里有難言的澀。
因為你在我身邊……
好吧,從今以後,你就只在我身邊。
梁宇棟伸出食指,輕輕戳在阿遼的眉心,淡淡的光彩從指尖溢出。
阿遼,你再沒有過去,只有跟我一同生活的未來。
4.
「砰」一聲巨響,房門被人直接撞開來。
末白捂著胳膊,嘴角掛著血絲,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腳一軟倒在了地上。
正收拾碗筷的阿遼被她嚇了一大跳。她慌慌張張地跑過去扶住她,扭頭朝裡屋大喊,「師父師父,末白姐姐受傷了!!」
「放手!」
末白推開她,掙扎著站了起來,皺眉直視著匆匆而出的梁宇棟,低聲說:「他們找來了。我打不過。用七絕咒設了結界,可以擋住他們三天。」
「所謂正道,最擅長的便是趁人之危。」梁宇棟冷望著門口,「你的傷不輕,進來上些葯。」
「是啊是啊,末白姐姐,你在流血呢!」阿遼著急地插嘴。
「除了長生引,你知道那些葯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末白根本不理她,一把抓住梁宇棟的胳膊,修得尖尖的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里,「大劫將近,你我都沒有時間了。那隻五百年修為的鳥妖,已經應劫而亡,它的下場如何,你我清楚。你還差多少才能完成?」
梁宇棟略一思忖,道:「還差一味……銀杏子。」
「三天。」末白靠著桌子坐下,大口大口喘著氣,「三天你若還不能拿到銀杏子制出長生引,人禍尚能躲過,天災在劫難逃。」
「我知道。」梁宇棟收回遠望的目光,苦笑著坐到末白對面,「人類總說討生活不易,肯定想不到妖怪也有同感。」他的嘴角勉強揚起,「呵呵,妖怪也只不過想要一場雲淡風輕,歲月無爭。這樣都不行呢。」
末白垂下眼睛,漂亮的睫毛微微顫動。
一張桌子,兩個人,圍出一個落寞的世界。
阿遼不識字,但她不蠢笨。
他們剛剛說「鳥妖」,說「應劫而亡」,她輕易想到了那個只有一面之緣,卻有舊識之感的慈祥老者。那隻死去的鳥兒,至今難忘。
「師父……」她站在他們中間,「你是妖怪么?」
她總是如此平靜安詳,帶著透澈的明朗,好像一切跟快樂無關的東西都裝不進她心中。包括在問到「妖怪」這個讓許多人聞之色變的詞語的時候。
梁宇棟凝視著她純如清水的眸子,沒有說話。
「還有保密的必要麼?」末白看了他一眼,對阿遼道,「反正你也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告訴你,我跟你師父都不是人類。他是一隻銀杏樹妖,別看他年輕,實際上已經是個上千歲的老不死了。」
「那你呢?」阿遼托著腮,只有好奇,毫無畏懼。
「我……」末白一撇嘴,「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阿遼一轉眼珠,道:「末白姐姐那麼愛吃魚,難道是一隻貓咪?」
「你個死丫頭……」末白作勢要揍她。
「那些真正找麻煩的人,交給我去料理吧。」梁宇棟起身,打斷了她們二人的吵鬧,「末白,你帶阿遼到別處避避。」
「避?」末白像被人刺到了痛處,噌一下站起來,厲聲道,「我們能避到哪裡?三天之後,如果你還不找到銀杏子入葯,不論你我在哪裡,都只有一個下場。」
「我知道。」梁宇棟略略點頭。
「你知道?!」末白的眼底,閃出刀鋒一樣的銳利,她完全不顧還在流血的傷口,一躍而出,閃電般竄進了梁宇棟的房間,片刻後出來,手裡捏著那本冊子,「這本長生引的葯方,你看了無數年,你以為我就不會看么?你以為你的忘言咒對我也有用么?我不是那個蠢丫頭,我也是有修為的妖怪!我不過是在等你決定!」
「你果然有貓妖的聰慧。」梁宇棟看著被她捏出皺褶的冊子,淡淡道,「不過,你不是已經決定好了么?」
「我……」末白一時語塞,把冊子一扔,末白沖上來擰住梁宇棟的衣領,咬牙道,「我不想跟你同歸於盡。」
「嗯,我知道。」梁宇棟一動不動。
「我……」末白漂亮的眉毛扭結在一起,粉嫩的嘴唇緊抿得要滲出血來,僵持好一會兒,她頹然松開手,一拳捶在梁宇棟的胸口上,低頭喃喃,「我只是想穿好看的衣服,吃各種各樣的魚,像個真正的女人,好好地活著……」
「我知道……」梁宇棟輕輕嘆息,把末白擁在懷里,「對不起……」
末白的肩膀抽動著,低低啜泣。
這是阿遼第一次聽到梁宇棟道歉,第一次看到末白哭,第一次看到他們這么親近彼此。
不過一個瞬間,她隱隱感覺自己平靜如水的生活,被某種不可知的力量切斷了。
7. 浮生物語的人物形象
生於浮瓏山頂,千年樹妖,「不停」(裟欏開的店的名字)的老闆娘,愛金子,手下有胖子和瘦子(實為敖熾),紙片兒與趙公子幾個幫工,店裡提供一種叫浮生的茶,先苦後甜。接納各種各樣的妖怪客人,上一杯浮生茶,聽他們講一個故事...
與東海孽龍敖熾是對歡喜冤家,在千年中相戀,卻總跨不出那道坎,最後終和他在一起,結婚之後,有了敖熾和自己的孩子。(一對龍鳳胎,女娃叫未知,男娃叫漿糊。) 不停幫工之一,本體為趙子龍的盔甲,在《解王》中記載,愛讀三國,對老闆娘百依百順。
《獵獅》
百里未步
百里家世代因黃金獅人骨骼為純金,而獵殺黃金獅人(據古籍記載:黃金獅人,皮肉之下,皆生赤金骨骼,價值連城。自古,預取之者眾。可化人形,額有金印,隱於世間),直到——一隻黃金獅人在百里家的女子身上下了詛咒:從此以後任何一個百里家的女子都會愛上黃金獅人,而那樣的代價就是百里家的小孩按年齡順序挨個患不治之症而死……
未步就是這樣的一個百里家的女孩,為了使kevin逃脫族人的獵殺,化身成獅,為愛赴死。
kevin
未步及姐姐未晴所愛之人,是一頭黃金獅人,世代為百里家族獵殺,後來真正愛上的是未步。未步赴死後,守護在未步轉世的身邊。
百里未晴
愛上了kevin,卻沒有勇氣為他去死,最後因為失去了百里家最重要的勇氣,漸漸老去。
《狐守》
狐狸(阿透)
為迎月山山神。為讓唐小花失去讖花轉世之力,散失全部功力,打回原形,一切皆從頭開始。
唐小花(不語)
讖花。一語成讖,能看見人的壽命,不能說謊。如說謊,便會一塊落下血肉(本體則是花瓣)。但她說出的話,比如說誰還能活多少年,那對方的生命就會被改變,事實真是神也無法改變的。
阿透及不語的師父
迎月山前任山神,阿透等師兄弟的救命恩人。其實是為了他們的99顆內丹救兒子性命。被不語發現後死在不語手下。(不語是唐小花的前世)
《夜蝶》
枯月
賞金殺手,夜蝶。被靳飛羽、落葉和默的故事所感動,用盡自己幾乎所有元氣把「科學家」化為蝴蝶,解救了月城的妖怪,耗損靈氣太大所以最後變回蝴蝶本體。
靳飛羽
枯月所接任務目標。是一隻雪蝶,為了解救雪蝶皇室公主落葉而放棄了自己孩子默,後在月城煉制聚靈星晶,「喂養」並保護那裡的妖怪們,被女兒默一再雇凶追殺。
落葉
皇室公主,喜歡靳飛羽,想方設法把「太陽和月亮」放進畫里給他當生日禮物,眼睛被蜘蛛妖毒液噴到所以雙眼都看不到了,但鼻子很靈,甚至可以憑香味判斷開花期。
《靈犀》
丁小錯
是一隻靈犀,在年幼時在凡間遇到北堂墾,為了泄憤而將北堂墾的紅線換成葉霓裳,再將他的原配紅線剪斷(原配紅線的女人,就是丁小錯),在後來又遇到北堂墾,和他相戀,只是自卑於自己靈犀的原型,而間接將北堂墾害死。之後被月老消去記憶,送到九厥那裡,九百年後,被九厥送回九百年前,又遇北堂墾。
北堂墾
丁小錯所愛之人,同時也喜歡丁小錯,在年幼時遇到丁小錯,在不知道她是靈犀的情況下,惹惱她,自己的原配紅線剪斷換成葉霓裳,而遭遇了一系列事件。在江湖上享有「玉面鬼王」的稱號。後來在丁小錯的幫助下粉碎了葉霓裳的心計,和丁小錯走到一起。
葉霓裳
北堂墾的未婚妻,但是不愛北堂墾,「傾慕」趙祉,也因為他的承諾(他說如果他當上了皇帝,就讓她當皇後)而和他一起計劃得到並開啟靈犀劍,但是最終被丁小錯傾聽內心,將她的計劃全盤托出,而失去當皇後的願望。
《無相》
陸阿藏(藏,隱藏的藏)
本為鼠妖,因厭惡自己練成無相。又為破壞肖恩的「對撞機」變回本相,捨去不死之身。
灰兔
陸阿藏的僱主。因肖恩曾經救過自己,又加上欽佩肖恩才智,所以實為肖恩部下,無論如何也不願傷害他。至少要讓他看到自己願望成真後再死去才僱傭的陸阿藏,但是被肖恩識破了。
肖恩
智力超群之人,出生後因海王星導致面目盡毀,父母皆因他而死。決心要報復當年的十個富豪,創造新的世界,成為神,妄想在自己死前(午夜零點)把世界改變,但被陸阿藏破壞對撞機的的電源線,落了一場空。
《烏衣》
烏衣
黑襯衫,黑褲子,黑鞋黑襪,白凈的臉上還架著黑色的墨鏡,繞了一身寒氣,許久才散,隨手拎著的一個破破舊舊的小皮箱。烏衣,本體是一隻燕子。愛人偷走家族月下雲錦,分別化生為:殷商妲己、周幽褒姒、盛唐王皇後。最後與烏衣一起暫居在不停。
《巧別》
章三楓
一個血妖和人類結合生下的女孩,繼承了母親吸血的能力。為了尋找失蹤的弟弟來到羅斯·克若斯藝術學院,卻被4E組織盯上抓去用血液做中和劑,後來被白玉糖所救,帶到不停旅店。
白玉糖
羅斯·克若斯學校的老師,也是前任校草,真實身份為4E的工作人員,本體是一顆巧克力。因為學習能力出眾,在4E地位不低,但也因為本體是巧克力,所以不懂感情,一直在學習。為了救章三楓背叛了4E,帶著章三楓來到撒哈拉深處的阿波羅之焰消除4E的烙印,卻被火焰燒的無法變為人形。後來帶著章三楓找到了老闆娘。
《翎上》
妖刀翎上
本體為妖刀,但卻一直未認主,在老闆娘一次從浮隴山逃到外邊遊玩時救了她一命。與老闆娘簽訂契約後,行走江湖,懲惡揚善。
凰
身體(或者說雙腿)癱瘓的女性。真名不詳,是「凰」將軍。但是早在多年前就被皇帝拋棄(其實是她為了尋找可斷大明龍脈的三把妖刀而進入懸崖,就這樣遇到了翎上),雖然翎上一直盡心盡力的照顧著她,可她從來沒有愛過翎上。最終,在翎上的幫助下,回到了喜歡的人(皇帝)身邊,卻也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白駒》
伊莉絲
吸血鬼,擁有最高貴出境的血統,但卻未覺醒。一次次在族人的掩護下存活,也一次次見證了族人的死亡,直到後來祖父將她託付給白馬,讓白馬送她到烏克蘭。
「陽光是我們最懼怕,也是最渴望的。」——伊莉絲
白馬
一個落魄的窮書生,走投無路而弔死在一顆老樹上。後來靈魂附進了妖怪白駒的身體中,繼承了白駒的妖力,做幫人逃跑的生意。本已准備退休,但卻接手了伊莉絲祖父艾隆的囑托,送伊莉絲到烏克蘭。最後為了讓伊莉絲感受站在陽光下的感覺,耗費盡了自己的妖力,成了一隻死靈。
「時間回來帶來驚喜,只要你相信。」——白馬
《初酒》
敖熾的母親
本體是一隻竊語,可以聽到生物的心聲然後模仿,把獵物吸引到身旁吃掉。化為人形後與敖熾的父親相愛,但卻不被東海龍族接受。後來去了一座深山,化為本體不再進食,開始長眠。不知多久後,因喝了一種奇異的綠色液體(末途酒)而混亂,變成了只知道殺戮進食的怪物。被敖熾發現後想用龍珠救治,但卻無濟於事。後死亡。
敖澤(敖熾的父親)
東海龍族,但卻愛上了一隻小妖。與自己的父親打賭輸後,自剝龍鱗、龍角、龍珠離開東海。後來附到一隻蛇妖身上,變為羽蛇神。後死亡。
《妒津》
春爐
原身是一個陶瓷人俑,而且是個殘次品。不過她沒有被人砸碎,而是將她逮到了妒津附近的石舍前,跟石尤的貢品放在一起。後來,石尤的大限將至,於是她就將自己的法力送給了春爐,她只要好好修煉就能成為真人。可是後來因為妒忌,讓一個妒婦(天後)附身,導致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千機》
千機
他是一頭有著一千多隻耳朵的熊(全身都是耳朵,數不清),他不記得也說不清自己的來歷,只有夢里出現過一隻小鳥,灰色的,很不起眼,站在東方不斷鳴唱。和一個阿哥做過朋友,不過小阿哥長大後拋棄了他。後來遇到一個小丫頭,將他看成真正的朋友,從來不嫌棄他。只不過間接害死了她,她死後的一口怨氣一直跟著千機了(千機很有可能是天音所說的那個叫地音的天神)。
《桃源》
九十八
九十八是桃源里的一頭小驢,他滿眼都是小孩子才有的天真,但偏偏又裹在一種歷盡滄桑、看透紅塵的大智若愚之中。以前在桃源的時候,九十八經常會吃沒有長滿的果子,也是他告訴天音和其他人沒有長滿的果子才是最好吃的。後來被神秘人帶走封印進青珀『桃源檻』里,從而遇到一個原天神——天音。
天音
曾經是一位天神,她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只記得自己的職位——天音,就是將天界各位大神的神諭,傳達至人界的女神。其實她的能力很強,只是全被限制在職位里,她不甘心,於是牽扯出一系列的事件。後來有人將她封印進了青珀里,她終於安靜下來了,也遇到了九十八,和他公用一個身體,和他一起找永萃的轉世。
永萃
也是桃源里的居民,是和九十八在同一棵樹上長出來了的兄弟。因他偷吃了『愚果』,所以被逐出桃源,進入輪回。九十八想要幫助永萃,所以就去尋找他,前兩世,永萃都是以死亡來吐出『愚果』,只有在第三世司徒優的時候,覺悟而吐出『愚果』。
8. 浮生物語是講的什麼是不是類死於啞舍那樣的
浮生和啞舍有類似之處,都是玄幻,體裁也類似,但是不是同個作者所寫,浮生物語大多講的是妖怪,而啞舍幾乎講的是人,建議都看看,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9. 小說繪 浮生物語.長生 全文
浮生物語·長生
作者:裟欏雙樹
末白說,天下妖怪,命中都有一次天劫。
避不過便是死路一條,形神俱滅。
引子
「我對找人沒有興趣。」我難得勤快地擦拭一整排的玻璃櫥櫃,玲瓏剔透的糖果與糕點在裡面擺出可愛的POSE,誘人犯罪。
身後那個女人,三十左右的年紀,圓臉圓眼,眉目若畫,一身精緻,她要了一杯綠茶一份提拉米蘇,已在藤椅里坐了一個鍾頭,目的只有一個——要我幫她找個人,男人。
「我開的是甜品店,不是私人偵探所。」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拒絕她了,報紙疊的帽子扣在我頭上,很滑稽。
「我知道你不是人類。」女人深棕色的眸子里,是抓到救命稻草的渴望,「也知道你的規矩。」
她從精美的手提包里摸出一包黑布卷裹的東西,沉沉地擺在桌上,黑布打開,金光耀眼。
「再多十倍也不成。」我坐到她對面,把一堆閃亮尤物推回她面前,「最近我很忙。只有聽你講完一個故事的時間。別的,無能為力。」
女人眼裡的光,如燭熄滅。
五月初夏,陽光微灼。一條名不經傳的小姐,青石鋪成的路托著灰白色的牆,碧綠的爬山虎長得欣欣向榮,飛鳥掠過,三兩行人。末端的小院,據說是明清時代的建築,後院有棵孱弱的銀杏,樹下一叢梔子花,正值初放,幽香暗浮。半年前,我只看了此地一眼,便買下了它,開了家甜品店。店名有點怪,叫——不停。
女人的話沒錯,我不是人類。
我是一隻樹妖,生於漫天飛雪的十二月,歷時千年,四方游盪。從來沒有一處地方,能長久停下我的腳步。
我喜歡金子,但對甜品沒有興趣,怕胖。只因我雇來的兩個幫工只會做甜品,他們欺騙我的感情,應聘時說什麼都會做,特級廚師,天花亂墜。總之,我開川菜館的夢想終折戟於一家甜品店。
「我只對聽故事有興趣。」茶香繚繞,我伸個懶腰,窗外夕陽淺淡。慵懶神情無非向女人昭告:有話便說,無話請走。
「聽完這個故事,不知你會不會改變主意?」女人啜了一口碧綠的茶水,微微皺一下眉。
我知道那茶葉泡出來的水很苦,對每一位並非沖著我甜品而來的特殊客人,我都建議他們點這種茶。
這茶葉,將「浮生」。
女人放下雪白的骨瓷茶杯,輕輕吸了口氣......
001.
阿遼不識字。她一連念了七年小學,從七歲到十四歲,還是不識字。除了自己的名字。
教過她的老師都很挫敗,連班裡那個總流著憨憨口水的小光頭都能歪歪扭扭默寫「床前明月光」,阿遼卻不行,今天教她的字,翌日便忘得一干二凈。
除了不識字之外,阿遼總歸是個中規中矩的學生,學校沒有開除她的理由。今年,是她第二個六年級,跟往昔的學弟學妹成了同窗。
老師們沒有誰喜歡她,同學中的嘲笑也從未少過,上了七年學還是文盲,不是腦殘是什麼。可阿遼毫不在意,總是笑臉迎人、滿面陽光,燦爛如鮮活的向日葵。
於是,她有多了個「缺心眼」的評價。
對阿遼來說,最愜意的時光,就是放學之後,背靠著銀杏樹的樹干,吃著豆沙冰,眺望遠方。
她喜歡這里的一草一木,一隻飛鳥甚至一隻螞蟻,連這棵銀杏樹都是有趣而可愛的,還有一隻叫不出名的鳥兒,白脊黑翼,停在蔥蘢的枝椏之間,婉轉鳴唱。她喜歡靠著樹干打盹兒,背後那股堅實的支撐力帶來說不出的安穩,清脆的鳥鳴,給予她另一種恬淡的幸福。
不過,愜意也要付出代價。阿遼常常一覺醒來,發現自行車不翼而飛,迄今已經丟了十幾輛了吧。
也許別人比我更需要它。阿遼每次都這么跟自己說,然後花一個半鍾頭,從麥田的小路漫步而上,穿過一小片銀杏樹林,樂呵呵地回到小山坡上的家。
這座小鎮,遍種銀杏,每年的初秋,阿遼都會看到街頭巷尾有人拿著長長地竹竿,用各種誇張的姿勢從銀杏的樹冠上捅下許多圓滾滾的果子,他們說那是白果,又叫銀杏子,有營養還能治病,拿回家燉湯是上上之選。
一周前的傍晚,阿遼放學經過,一個黑布褂子的白發老頭,站在她每天都要經過的銀杏樹下仰望樹冠,風霜成皺的臉孔上,是說不出的愁苦。
「大限......」老者搖頭,喃喃。
「老爺爺,有什麼我能幫你么?」阿遼走上前。
老者回頭一看,皺紋頓時舒展開來:「阿遼。」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常看你從樹下經過。」老者和善地摸著阿遼的頭,「不過,以後就看不到嘍。」
阿遼奇怪地看著他:「為什麼我沒看到你呢?」
「你看到了啊。」老者笑著,慈愛地擦去阿遼嘴角的豆沙冰,「每天放學不按時回家,總要吃豆沙冰,再靠著樹干打個盹兒才肯走。」
阿遼不好意思地撓著頭嘿嘿笑。
「活著真好啊。」老者的手慢慢垂下,看著阿遼的眼睛,流露著羨慕。
「那就繼續活著啊!」阿遼不明白這有什麼可羨慕可感慨的。
老者搖搖頭:「我病了,活不了多久了。」
「啊?」阿遼一驚,「那老爺爺你趕緊上醫院呀!」她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麼,指著銀杏樹道,「吃那個白果還是銀杏子,我聽好多人都說那是能治百病的!好像再等一個月就能結果了!」
「銀杏子?」老者略是一怔,喃喃,「倒是真對大劫有幫助,可那不是誰都能吃到的呀......」
「滿街都是啊。」阿遼急急地說,「到時候我幫你把它們打下來,你拿回去熬雞湯......」
「哈哈,傻丫頭喲。」老者恢復常色,笑道,「不早了,快回家吧。」說罷,在她背上輕輕一推。
阿遼覺得自己身子一輕,竟「飄」出去了好幾步遠,待她回頭再看時,銀杏樹下已是空無一人。
002.
當晚,小鎮上落了一場冰雹,罕見的大,彈珠樣的冰塊密集落下,花間草叢,大地屋頂,瘡痍一片。
翌日清晨,阿遼上學時,在銀杏樹下看到一隻死去的鳥,白脊黑翼,翅膀僵直地鋪展開,至死都保持著飛翔的姿態。
阿遼莫名地難過。在樹下挖了個坑,埋了它。
從那之後,阿遼再沒聽到銀杏樹上傳來動人鳴唱。她在樹下的夢,少了一個溫暖的聲音。
而且,她再也沒有看到那個黑衣白發的老者。
這天,天氣異常差,烏雲遮日,悶熱難耐。
阿遼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銀杏樹林時,身後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似有人悄悄尾隨。
阿遼回頭,背後空空,哪有人影。
繼續走,銀杏樹林里偶爾拂過一陣稀罕的威風,樹葉在頂上唰唰輕響。背後那奇怪地感覺仍在。
喵!!!
一聲銳利的貓叫自林中驚乍而起,阿遼猛回頭,暗光樹影之中,一道白光自空中直撲地面,繼而一陣狂風,卷裹了泥土石塊,猛撲到阿遼身上,迷了她的眼睛,那股強大的力量,硬是將她朝後推開了數十米遠,雙腳在地上劃出常常的痕跡。
站在林外,望著這片再熟悉不過的樹林,阿遼突然有了某種不安,甚至畏懼。在那飛沙走石的林間,看不到光線,辨不明聲音,只有危險。
阿遼飛快地跑回了家。
「又跟誰打架了?」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扎一條圍裙,把一盆熱騰騰的湯小心放到屋子中間的八仙桌上,再擺幾盤精緻的小菜圍繞在湯盆四周。
阿遼站在門口,局促地搓著手,馬尾辮鬆散了,嘴角一大塊淤青,紅色校服上污痕道道,上衣的扣子已經失蹤大半,僅剩的也搖搖欲墜。
「隔壁班的兩個男生找一年級的小孩借錢,那小孩嚇得直發抖。」阿遼慢慢蹭到桌子邊,眼饞地看著一桌飯菜。
只要一踏進這個家門,只要一回到他身邊,阿遼所有的不安都會消失。
「有其他人看見么?」男人扶了扶眼鏡,問。
阿遼吐了吐舌頭:「就在學校後門的小路中間,鬼影都沒一個。」
「那就好。打架斗毆會被開除的。他們等這機會很久了。」男人鬆了口氣,「先吃飯還是先上葯?」
「吃飯!!」阿遼歡呼,又道,「對了,今天回家的時候好奇怪,好像有人在跟蹤我。路過銀杏林的時候,我被一陣怪風給推開了。林子里還有奇怪地動靜。我沒敢細看,跑了。」
「哦。知道了。快吃飯。」
阿遼有家,但是沒有父母。
身邊這個男人,高高瘦瘦,喜怒無形,長相清俊,名字普通——梁宇棟。
她管他叫師傅。
一聲師傅,有名無實。十一年時光,梁宇棟除了照顧阿遼的飲食起居之外,沒有教授她任何東西。
他會制葯,從遠遠地山中採回葯草,或曬干或烘焙,無數個月明星稀的夜裡,院子最西邊的房裡總傳出陣陣搗葯的聲音。
阿遼曾偷偷從窗縫朝西屋裡窺望,鵝黃的燈光下,梁宇棟專注地舉起小勺,從黝黑的葯罐里舀出一勺粉末,放進手中白若皓雪的細瓷瓶,輕輕搖晃。邊搖晃,邊看著擺在手邊的一本線裝冊子,古舊得像枯葉一樣脆弱。
阿遼以為他是全神貫注的,可每當她想看得更仔細些時,總有一股風沙從窗沿里吹進她眼裡。到她強睜開揉得通紅的雙眼時,梁宇棟已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邊,擰著她的耳朵把吐舌頭的她押回房間。
這樣的情景一年總要發生個好幾次。那本古舊得冊子,是阿遼除了豆沙冰之外最感興趣的東西。
她偷看過,可她看不懂。冊子里的的字密密麻麻,小螞蟻一樣昂首挺胸地嘲笑她,其中有一頁,被翻得快爛掉。
在許多個月色清朗的夏夜,或者紅梅映雪的清晨,梁宇棟坐在院落里的石桌前,自斟自飲。微醺之際,他總是沐著月色或是疏雪,輕聲頌吟——
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氵愛。
倚仗柴門外,臨風聽暮蟬。
路過的山峰掀動他整潔的衣裳,掃落幾片花瓣,沾染在他烏黑的發間。每到這時,阿遼會兔子一樣蹦到他身邊,站在石凳上,嘻嘻笑著把花瓣從他頭上拿下。
「玩風雅玩夠沒有?不用吃飯啊!」美好的氣氛常被一個女高音打斷。
一身華麗白衣的末白,端著一盆青菜,冷若冰霜地走到他們面前,把盆子朝阿遼面前重重一放:「死丫頭,洗菜去!」
「遵命!末白姐姐。」阿遼一吐舌頭,端起盆子就跑。
「你脾氣好差。」梁宇棟聳聳肩。
末白狠狠刎他一眼,看著跑開的阿遼,冷冷說:「我沒你那麼多感情。我最討厭感情用事。」
該怎麼解釋末白這個女人呢?梁宇棟是阿遼記憶中第一個見到的男人,末白則是她見到並能記住的第一個女人。
他們三人,同一屋檐下。
末白極漂亮,媚眼入骨,風情萬種。最愛打扮,每天都穿不同款式的衣裳,但顏色總是萬年不變的白。她不是梁宇棟的妻子,也不是他的親人,好像也不是朋友,她整天只是罵罵咧咧地承擔下大部分家務,有時出遠門幫梁宇棟采葯,其他時間一律失蹤。
從小到大,阿遼從來沒見過末白對她笑過,對她除了大吼「把臟衣服脫下來!」、「滾回來睡覺!」之類的話語之外,就是白眼加無視。
阿遼知道末白最愛吃魚,有一次末白生病吃不下東西,她偷偷跑到山後那條河裡,給她抓最新鮮的魚,差點失足掉下去淹死。等她把熬好的魚湯端到末白窗前時,被她一巴掌打翻在地,讓她滾遠一點。
對這種「變態巫婆VS純小綿羊」的相處方式,阿遼不生氣,只是奇怪。左思右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有什麼地方得罪了末白。難道是末白覺得自己長得太難看了?
雖然有點困惑,可阿遼還是不生氣,她根本沒有「生氣」或者「記恨」這些概念。
末白跟梁宇棟一樣,依然是她身邊最重要的人。
把涼涼的葯膏抹到阿遼的傷口,梁宇棟搖頭道:「跟你說過N次,做人要低調。跟人打架,打壞了怎麼辦?」
「我又不是瓷杯子,哪那麼容易壞啊。」阿遼疼得呲牙咧嘴,「輕點,輕點。」
他停止了手裡的動作。
「於我,你就只有這一個。」他略略怔忪地看著阿遼,很快恢復常色,起身拿上葯箱朝裡屋走,「廚房裡還有湯,自己去盛。」
師父最近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呢。
阿遼看著他的背影,小心揉著嘴角。
003.
梁宇棟第一次見到阿遼的時候,阿遼只有三歲多。
當他把厚厚一疊鈔票扔到油漬骯臟的木桌上,兩道貪婪的視線充足了電似的亮著。女人乾裂的嘴唇抖動著,小聲說:「沒想到山裡撿來一個丫頭,居然有人肯花錢買?」說完即刻換了副臉色,興高采烈地朝廚房喊了一聲:「丫頭,趕緊出來。」
這一天,十二月的尾巴,山裡下著大雪。
出現在門口的小姑娘,三四歲的模樣,一件袖口和領口都開線了的舊薄毛衣裹著瘦小的身軀,一盆剛剛煮好的土豆端在手裡,烏溜溜的大眼睛在遍布著黑灰的小圓臉上靈動閃爍。
「爸爸。」她一溜小跑到男人身邊,歡快地仰起頭,把土豆遞到他面前,「你看,這次沒有煮糊掉呢。」
男人不耐煩地把碗奪過來放到一邊,把她拎到窗前,朝年輕男子面前一推:「拿去,你的了。」說完,她對小姑娘一瞪眼,道:「以後他就是你爸,跟他走。」
他交出去的不是一個人,只是件買賣自由的貨。
「爸爸媽媽他們很高興呢。真好。」站在歪歪扭扭的籬笆門前,小姑娘回頭看看曾經的「家」,忽閃著一對大眼睛,臉上沒有哀傷沒有憤怒沒有害怕,自由笑容,美好得像一朵悄悄開放的野花。
梁宇棟看著這個小丫頭,從他牽著她的手把她領出家門起,就像一隻乖順的小貓,沒有任何的排斥,由著他把自己帶往一個完全未知的方向。
「你都不問我要帶你去哪裡么?」他問她。
「不問。」她仰起小臉,擦著凍出來的鼻涕,嘻嘻一笑,「你又不會吃了我。」
他搖頭,蹲下身,抽出手絹細心擦著她臟臟的鼻子,笑道:「果真像白紙一樣干凈。」
積雪在院子里鋪了薄薄一層,外面那棵高大的銀杏樹緊挨著院牆,這樣的天寒地凍,冷風料峭,這樹上卻層層疊疊地生著翠綠的銀杏葉,片片都鮮嫩得能掐出水來。
白雪綠葉,反常的搭配煥發著盎然生機。
梁宇棟望了這棵樹一眼,牽著他的小丫頭轉身離開。蜿蜒的山路上,一大一小兩對腳印,朝前延伸......
簡陋的鄉間旅社裡,梁宇棟收拾著臟亂的床鋪,皺眉道:「明天就到家了。今晚將就一夜,早點睡吧。」他回頭看著左顧右盼的她,「阿遼,聽到沒有?」
「這里......」她跑到梁宇棟身邊,高興地拉住他的手,「這里的房子好漂亮啊!」說著,一縱身撲到床上,在散發著淡淡霉味的棉被上滾來滾去,拍手直笑:「好軟好舒服!」
「你以前都沒有睡過這樣的床?」梁宇棟坐在床沿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興奮得滿臉通紅的小孩兒。
「我的房子里沒有床,爸爸媽媽那兒才有。但是我有很多稻草哦!而且我一直都跟小嘟睡呢。靠著小嘟可暖和了。」她抱著枕頭,小臉緊緊貼在上面,「不知道小嘟吃飯了沒有。」
「小嘟是誰?」
「幫爸爸媽媽看院子的狗狗啊,雪一樣白的毛,個兒可大了,可總不長肉,瘦瘦的。」
「哦,這樣的啊。」
梁宇棟把她的身子放正,拉過被子給她蓋上:「睡吧。今晚不會冷的。」
「嗯!」紅蘋果一樣的小臉,哧溜一下縮進被窩,只露出一雙流動著甜甜笑意的眼睛:「今天,好高興。」說著,她又冒出半個腦袋,認真問:「以後還能看到爸爸媽媽么?」
「他們會過的很好。」他摸摸她的頭,「遇到你這樣的女兒,使他們幾世修來的福氣。」
「哈,真好!」她心滿意足地縮進被子,安心睡去,「你也早點睡吧,師父。」
說著,她又把腦袋鑽出來,朝梁宇棟甜甜一笑:「師父,你真好!」
「嗯。」梁宇棟不自然地笑了笑。
來時的路上,他做了兩件事。一是在路過一片遼闊田野的時候,隨口給了她一個名字,二是明確了兩人今後的關系。他不喜歡叫她丫頭,更不喜歡她管自己叫爸爸。
深夜,刀一樣的山風從破損的窗戶里嗚嗚灌入,大山裡的冬天,濕冷能鑽進骨髓。梁宇棟坐在床上,借著油燈的微光看書,泛黃的冊子,比那布滿塵土的燈盞還要舊。阿遼緊挨在他身邊,睡得像小豬一樣熟,手指憨憨地放在嘴裡。
合上冊子,看著身邊這個小人兒,他木然的臉孔在搖曳的燈光下,籠上深邃的沉鬱。
一股強風灌入,吹滅了油燈。
梁宇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揉揉鼻子,苦笑。原來自己已經虛弱到這個程度了,飛天遁地,指木成宅,已是當年舊事,如今,竟連小小的嚴寒都無法抵禦。
縱是已修成人形的銀杏樹妖又如何,有千年道行又如何,大劫將近時,也不過一具苟延殘喘的皮囊罷了。
逃得過,便是長生,逃不過,就是末路。
這就是妖怪命定的軌跡。
黑暗裡,他身邊傳來的呼吸聲均勻而安謐,阿遼的笑臉跟歡呼,在他心裡時而明朗,時而模糊......
晨曦初露時,梁宇棟在一身暖和中睜開了眼。身上不知何時蓋上了被子,雖然有股怪味,但它實實在在替他擋去了寒意。阿遼身上只勉強蓋著被子的一角,在他身旁蜷縮成了一團,一隻小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依然睡得呼嚕呼嚕,口水直流。
梁宇棟正搖頭要把被子給她蓋好時,阿遼動了動,醒了。
「看來以後要用膠水把你粘上,你才會好好睡覺不踢被子。」梁宇棟口真怪著瞪她一眼。
阿遼揉著眼睛坐起來,說:「我沒有踢被子啊!」
「那被子怎麼跑我身上來了。」
「半夜我聽到你在咳嗽呢,所以給你蓋被子呀。」阿遼老實地回答,「不是踢的。」
他略一怔,問:「把被子給我,你自己不冷么?」
「冷,但是我不咳嗽呀。」阿遼嘟起嘴道,「以前小嘟也咳嗽,還發抖,我只要拿稻草厚厚鋪在它身上,再抱著它,它很快就好了哦!」
「我又不是小嘟。」他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可你在我身邊啊。」阿遼歪著頭,認真地掰著指頭道,「不想你生病。你生病了就會不高興,你不高興阿遼也不高興。阿遼想爸爸媽媽還有小嘟,還有師父,身邊的所有人都高興呢!」
「傻孩子。」他摸摸她的頭,嘴角的笑容里有難言的澀。
因為你在我身邊......
好吧,從今以後,你就只在我身邊。
梁宇棟伸出食指,輕輕戳在阿遼的眉心,淡淡的光彩從指尖溢出。
阿遼,你再沒有過去,只有跟我一同生活的未來。
10. 浮生物語里主人公的女兒為什麼叫未知
朋友,建議你還是先看看字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