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探訪秘魯蘆葦上的神秘民族 浮在世界之外
特色的民族在中國並不少見,但是在國外這些人又是如何生活呢?很多時候我們看起來浪漫的部分,其實都有我們想像不到的艱苦。這小小的一片浮島,到處是他們的生活痕跡,就是這些人的浮生。5公里之外,就是普諾城,和這里彷彿隔著不止一個世界。
普諾城是拜訪烏羅人的第一站,也是秘魯南部高原最大的城市
秘魯的東南和玻利維亞交界處,有一個大湖,叫做的的喀喀湖(Lake Titicaca)。
作為南美洲第一大淡水湖,這里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並且有商業航運的湖泊,五大水系的25條河流都注入此地,使它的總面積達到8290平方公里。至於它的名稱來源,則眾說不一,當地語言里「的的」是美洲獅,「喀喀」是山崖,所以,可以被直譯成「美洲獅的山崖」;如果從衛星圖看,這個湖分成一大一小兩個部分,神似一隻美洲獅在捕捉一隻兔子。
湖上神秘的烏羅族人(Uros)是蘆葦上的民族。他們獨特的生活方式,多年來吸引了眾多遊客前來拜訪。
滿城花開
湖邊的第一大港口城市,叫做普諾(Puno), 去拜訪烏羅族人,是這里第一站。
我們坐汽車從秘魯第二大城市庫斯科過來,一路上飽覽了秘魯的安第斯雄渾山地風光,穿過一個個山口,也經過了一個個安第斯小城。一路上看到山民們趕著羊駝放牧,小鎮居民搭乘用卡車改裝的長途汽車;連綿的高原牧場和巍峨的雪山在我們身後形成目不暇接的風景線,當前方出現密密麻麻的人造建築的時候,目的地普諾終於到了。
普諾是一個港口城市,擁有十萬人口,在秘魯可算是一個大城市。湖山之間,一塊小小的平原,整個城市就在這一小塊地方展開,因為地方小,所以空間金貴,密密麻麻蓋滿了房子。不能往湖裡延伸,淺色的民居便在青黑色的風景里,像潑翻了的牛奶 一直向山腳下灑過去。
碧藍的天空、湛藍的湖水給城市增加了幾分艷麗的色彩。而比湖水更鮮艷的,是當地人民的衣著。這里並不是很美麗的城市,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古跡,吸引遊客的地方是文化。因為這里是南部高原的最大城市,也是地區的交通樞紐,秘魯甚至玻利維亞南部高原人民的各種文化都在這里集中,成為了民間歌舞之鄉。二月份來,就能夠欣賞到每年一度的歌舞狂歡,那時候,人人盡力置辦最鮮艷的服裝,展示自己最燦爛、最奔放的一面,全城像鮮花一樣開放。
很遺憾,我們沒有趕上那個節日。但是我也能夠想像,因為,我看到了卡帕奇卡(Capachica)半島的本地婦女清晨來這里的銀行排隊領錢,鮮艷的服裝滿城走動,一樣令人覺得到了花城。
售賣手工藝品的當地婦女和孩子
如今這個城市的基礎是由西班牙人在1668年打造的,到現在已經將近350年。和秘魯所有的其他城市一樣,市中心是很氣派的主教堂,這個主教堂在1757年落成,華麗的浮雕門廊是典型的巴洛克風格。
主教堂邊是「武器廣場」(秘魯所有的城市中心廣場都叫武器廣場,是國慶的時候閱兵用的,因此得名),並不氣派。在高原城市,大部分的景物都是灰黃的,這里的綠地就顯得很宜人,身穿傳統服裝的安第斯山民在這里閑坐,有身穿校服的中學女生,快活地說笑著走過。
這里是安第斯高原,算起來,普諾這個城市的海拔比拉薩還要高,來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高原反應,這里的自然條件非常嚴酷,附近的山民主要從事農牧業,生活相當艱苦。與秘魯其他城市類似,這里是一些燦爛的古文明誕生地。然而,我們印象中最深刻的,卻是這里也是土豆的起源地。土豆起源於南美的秘魯,而全世界第一批土豆,就在這的的喀喀湖邊被人類首次人工培育。
被征服者的被征服者
捕魚是烏羅人的一項重要收入來源
我們的向導瑪麗婭在利馬大學的歷史系畢業,我能看到她對當地人們生活的各種關切。跟著她,我們對於島上居民的生活也有了更多的同情和理解,而不是僅僅把他們當做獵奇景觀。
烏羅浮島的起源已經不可考了,因為這個民族一直沒有發展出文字。瑪麗婭講述了幾種現在比較得到認可的說法。雖然確切的歷史不可知,但是幾乎可以確認,烏羅人的歷史應該是非常悲慘的,他們是比較柔弱的民族,在和各部落的爭斗中都不佔上風。在岸上生活,要應付統治者的各種稅金,已經很不容易,而服兵役更是這個民族的災難,他們不是天生的戰士,戰鬥技巧很差,在不得不去打仗的過程中,傷亡十分慘重,幾乎要走到種族滅絕的地步,首領就決定逃亡,但是天下之大,沒有他們的立錐之地,只能往湖裡跑。從此,他們就成了水上的浮萍。
烏羅人的船也是用蘆葦製成,美麗到有炫技的嫌疑
陸地上沒有家,而在浩瀚的湖面上,他們甚至不能擁有一些小小的島嶼,為了有立足之地,他們先用當地特有的蘆葦給自己編一個小筏子,這樣他們就能經年在湖上漂流了,而筏子越來越大,他們的生活也越來越安定,終於,這越來越大的筏子,繫上纜繩,就是他們的島嶼土地。小小的蘆葦,成為了一個民族的家園。
雖然有了這個可以稱作「家」的浮島,他們還是長期過著驚弓之鳥一樣的生活,每個島嶼上都有瞭望台,如果情況不好,可以把整個島嶼像木筏子一樣的撐走。
恩物蘆葦
這里是蘆葦的世界,蘆葦提供給烏羅人所需要的一切
我們的小船靠近一個浮島,島上的婦女們全穿著鮮艷的衣服來迎接大家。遊客給他們帶來外界的信息,以及對他們的生活很重要的收入,而他們給遊客展示自己的生活,也給遊客帶來書本上看不到的真實世界。
上島之前,向導叫我們不要施捨,不勞而獲會讓島民們養成不良好的習慣。但是可以買一點他們的勞動所得,這里的男人用蘆葦編制小工藝品,女人從大陸上弄來枕頭套刺綉,賣給遊客,這樣他們用勞動所得來換錢,買賣雙方都得了益,大家才能更好地平等相處。
在島上,腳踩著浮島的「土地」,每一步都會陷下去兩到四寸,有一點晃,很有趣。空氣中有一種潮溼的稻草的味道,這是島底接觸水的部分被漚爛的蘆葦散發出來的。蘆葦和水面接觸的地方會腐爛,表面上的蘆葦會被腳步踩斷,所以烏羅人幾乎每天都要在島嶼上鋪上一層新草。白天要接待遊客,鋪蘆葦的工作只能在晚上完成,而每天清晨3點,他們又要駕船捕魚,生活的忙碌艱苦可想而知。
島上的村長用模型講述著島上的結構。浩瀚的的的喀喀湖到處是這種綠色的陀陀拉蘆葦,取之不盡,是自然對他們的美好禮物。不僅給他們做土地,還提供蓋房子,做船隻的原料。 蘆葦的土地、蘆葦的房子、蘆葦的小船、蘆葦的椅子板凳、甚至蘆葦做的瞭望塔構成了他們世界的一切。蘆葦鮮嫩的白色根莖,是當地人喜歡的食物。當地人也把蘆葦的根曬乾,磨成粉,當成草葯,可以在裡面得到人體需要的碘。發燒的時候,他們也剝開白色的根,放在額頭上,可以清涼退燒。
陀陀拉蘆葦成為這些烏羅人的恩物。不僅在物質上,也在精神上給他們庇護。年輕的戀人也會把小船劃進蘆葦盪,讓整個世界只剩兩個人。
烏羅人家
不用出湖捕魚的男人們也幫襯著女人們兜售自家的手工藝品
烏羅人身材矮小,皮膚黝黑。他們的服飾和我們在岸上看到的印加人又有所不同。他們男人白上衣上面有彩色花邊,戴著鮮艷的帽子,而女人,穿的衣服鮮艷得晃眼,衣服、裙子、褂子,全都是最鮮艷的顏色,而且一點也不怕撞色,大紅大綠,比比皆是。島上婦女很多人戴著老式的英國男士禮帽,帽沿很小,無法遮陽,完全不實用,據說是當時的白人送給當地女人的禮物,現在成為當地人們傳統服裝的一部分。中年婦女戴這種禮帽,年輕姑娘還是戴草帽, 每個人都是兩根又黑又粗的大辮子。年輕姑娘的大辮子後面,還系著兩個毛茸茸的小球球,非常可愛。
老村長講解中拔了幾根蘆葦,講完了蘆葦,兩個小女孩,立刻把放在地上剝好的蘆葦拿了過來放到嘴裡,小姑娘有著淺黑的皮膚和黑亮的大眼睛,非常可愛。外面的孩子已經吃厭了巧克力,而這里的孩子,吃起來蘆葦根,顯得這么香甜。身無長物的烏羅人,身邊就有取之不盡的蘆葦,讓他們可以生活下去。也給他們的孩子作為零食。清涼的蘆葦,就像我們小時候的冰棒一樣,給她們帶來童年的歡樂。
烏羅人的神話中,他們稱自己是太陽的兒子,他們也自稱黑血人,他們的血液的顏色比一般人深,所以他們可以抵禦寒冷。這一點是真的,高原人的血液裡面,紅細胞含量標高,血液的顏色也比較深。因為是太陽的兒子,傳說中純種的烏羅人,他們還有兩個超能力,一是不會被雷劈,而是不會淹死。不過現在已經沒有純種的烏羅人了,現在浮島上烏羅人的小孩子,最容易遇到的危險,就是掉下湖裡溺水。溺水成為兒童最危險的敵人。
烏羅族人正在消失,島上的年輕人要到外面謀生,在城市裡,他們的舉止衣著總是讓別人取笑。烏羅語言,已經早在500年前消失了。他們長期以來和岸上的阿瑪雅人(Aymara)交易互市,並且通婚,所以現在講的是阿瑪雅語言。當然,因為在島上與世隔絕,烏羅人還很好地保留著自己的一些民俗。
他們對於外界很感興趣,通過導游,不停地問我們問題:我們是做什麼工作的?房子是什麼樣的?我們的生活怎麼樣?
24小時的冷熱水,這個我們早就習以為常的生活便利,在島上的人看起來,簡直是天堂。這里的島上沒有自來水,甚至沒有廁所,如果要方便,要劃船到一個專門的島。如果你鬧肚子呢,當地人說:「那就拚命劃得快點!」。
烏羅女人會定期去普諾城中購買刺綉原料,回來加工成手工藝品出售
小孩子們也通過衛星電視看美國卡通片,他們一個個地問我們的名字,當聽到Bob這個名字的時候,小孩子們歡呼,「Sponge Bob」 (海綿鮑勃,一個美國卡通片里的人物),大家都笑了。
當他們聽到有人是醫生或者老師的時候,特別羨慕,因為島上最缺的就是這兩種人。人們開玩笑說,如果他們留下來教書、看病,他們一定好好伺候,房子幫他蓋,衣服幫他洗,吃飯幫他做。只要他肯留下來,一定像對待國王一樣對待他。
島上面積不大,我們圍成一圈聽村民致歡迎辭
很巧,我們的團員有一個過生日,還隨身帶來了蛋糕與大家一起分享。島上的人給她祝福,婦女們圍著她唱歌,真是很感人的場面,過生日的掉了眼淚,旁邊的人也紅了眼眶。
當地小孩子吃著蛋糕,非常開心。大家都只捨得吃很小的一塊,多留點給小孩子們。
蘆葦需要曬干後才能用做建築材料
熱情的當地人,拉我們進入他們的房間,蘆葦的屋子,沒有窗戶,房間里放下一張牀,就幾乎站不了人了。他們熱情地拿出當地服裝給我們穿上,大家穿得喜氣洋洋。我們買了四個枕頭套,兩個草編的小船。17歲的小母親和我們說,她綉了4個星期,枕頭套上全是當地人的生活—捕魚、唱歌跳舞、做飯和睡覺。
來到浮島做客,不買幾件烏羅人的手工藝品是件說不過去的事兒
其實如果願意,大可以在島上過夜,租金很便宜,但是,半夜起來要在寒冷漆黑的夜裡劃船去廁所島上廁所本身就是一場冒險。當地的人也會邀請你參加他們的捕魚之旅,但是凌晨3點就得出門。如果不怕苦累,不畏懼寒冷,這樣的旅程可謂過癮,但這卻是他們活生生的,日復一日非常嚴酷的生活,並不是一場作秀。我們看起來浪漫的部分,其實都有我們想像不到的艱苦。
站到瞭望塔上,整個島就在我們面前了,島上的小房子,鍋碗瓢盆,繩子上晾曬的衣服,都是當地人活生生的生活。這小小的一片浮島,到處是他們的生活痕跡,就是這些人的浮生。